“自儿子‘入坑’奥特曼卡以来，我已经陆陆续续花将近200万元用来抽卡了。”北京朝阳一家卡游旗舰店内，被店内顾客称为“卡王”的樊磊（化名）告诉中新经纬。
在动画片奥特曼的熏陶下，不少中小学生成为了奥特曼卡牌的忠实拥趸。相信光的代价有多贵？在卡游旗舰店内，前来购卡的顾客对中新经纬做了科普，在奥特曼卡爱好者中，总花费在万元左右的算一般爱好者，超过十万元的算是行家，当总花费上百万元后，就会在圈子里被称为“卡王”。有能力花费200万元的家长并不多见，不过多名家长称，带孩子来一次旗舰店，开销几乎都在千元以上。
家长斥巨资给孩子购卡
“（卡包自助售卖机）补货了，剩余109包，前9包是上一批的，等这9包被人买走了我们再抽。”2日，位于北京朝阳区富力广场的一家卡游旗舰店内，几个小学生和他们的家长交流道。
中新经纬走访该店时注意到，不仅结账的收银处大排长龙，卡游店内的卡包自助售卖机边上也聚集了大量顾客，这里售卖10元一包的盲盒卡包，有奥特曼、火影忍者等热门IP。
以奥特曼卡为例，一个卡包能开出8张奥特曼卡，卡片上印着奥特曼动画片中的角色，还附有角色的背景故事、技能、攻击力、防御力、身高、体重等信息；卡包又分为不同的系列，能开出不同的、不同形态的、不同时期的奥特曼或怪兽；开出卡片又分为SSR、PR、SR、R，等23种不同的稀有度等级；而相同的稀有度卡片又有横卡、剧情卡、半闪卡等不同分类。
“奥特曼卡包有多少个系列，奥特曼卡多少种分类和多少个等级，不同卡牌之间又有那些技能组合，大人永远搞不明白。”有家长表示。
架不住儿子喜欢，樊磊在奥特曼卡上陆续花费近200万。当被问及是否集齐所有的奥特曼卡时，樊磊向中新经纬展示了他的奥特曼卡片收集册和收集盒，一本厚厚的塞着大量“金光闪闪”奥特曼卡的收集册，和两个包裹着黑色绒布的收集盒。尽管已经花了近200万元，但收集册内仍有空缺，一个收集盒已经被塞满，另一个还有四分之一的空位。
樊磊的收集册之一 中新经纬牛朝阁摄
交谈过后，樊磊蹲坐在卡游店内的卡包自助售卖机前为50元一次的“五连抽”付款，而他的儿子正抱着收集册在一众小朋友中传阅。“哇，你竟然有这张卡！”人群中不时有小朋友发出惊呼。
付完款后，樊磊从卡包自助售卡机里拿出5个卡包，撕开包装，然后将刚抽到的40张卡片全部撕掉。“没出？”有围观顾客问道。“没出。”樊磊回答道。
店内的顾客张先生向中新经纬科普称，他们想抽USR，是新系列里的签名卡。
“总有一张新的奥特曼卡，是你还没买到的。”有爱好者感叹。
在樊磊离开自助售卖机后，张先生带着他的儿子也来了。20秒后，五个卡包掉落在取货口，60秒后，刚刚花费50元抽到的40张奥特曼卡，有38张被扔进了垃圾桶，只有两张“格外闪烁”的奥特曼卡“幸存”下来。
“我扔的和卡王撕的都是废卡。”张先生翻开收藏册对中新经纬说。“我昨天来卡游店花了4000多元。今天（8月2日）花了多少还没算。”
被樊磊和张先生遗弃的卡片 中新经纬牛朝阁摄
USR图 中新经纬牛朝阁摄
小小卡片成小学生社交货币
家长们在卡包自助售卖机前扫码付款，几个小学生抱着收集册围坐桌边交流，一张小小的奥特曼卡成了他们的“社交货币”。
“你有半闪的泰伽奥特曼么？”“有啊，我家里那个收集册里有好几张！”“那我能用这张卡给你换么？”“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没带手机，我的微信是……你加我。”
几个小学生打开手机熟稔地加上了微信，不少家长告诉中新经纬，靠着奥特曼卡，自己家孩子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这也是他们不惜花费重金为孩子买卡的缘由之一，也可能是最重要的缘由——让孩子融入他的同龄人圈子中。
有家长在社交媒体上称，小朋友通过分享卡片结交朋友，通过展示等级高的的卡片获得满足感和自豪感。
此外，部分家长因正版卡片售价昂贵而转投盗版，不过，对于小学生来说，玩盗版的卡片无异于“自绝社交圈”。
李女士告诉中新经纬，“傍晚时，小区里的小朋友都会在楼下交换卡片，为了让4岁的儿子交到朋友，我在二手交易平台上花30元购置了10个奥特曼卡包，但没一会就有一个六年级的小姐姐告诉我，我买的卡片是盗版的，儿子不仅没有交换到心仪的卡片，甚至还因为拿盗版卡片出来交换而被称为‘耍赖’。”李女士表示。
因为玩盗版奥特曼卡片而被嘲笑并不是个例，“盗版的奥特曼卡是便宜，但千万别卖盗版，我家孩子拿着奥特曼卡出去玩，被别的小朋友嘲笑是盗版，当众崩溃大哭。”家有五年级小学生的任莹（化名）说。
“盗版的和正版的会有差别，一眼就能看出来，纸张的质地、闪卡的工艺、甚至盗版的攻击力都会高得离谱。”张先生告诉中新经纬。
背后公司有多赚钱？
在奥特曼卡中，高等级卡片的爆率显然不高，中新经纬花30元购买了三个卡包，开出了24张卡，仅有两张奥特曼卡勉强算是“不用撕掉”的等级，但若要进入收藏册则还不够格。“你开的这两张，我能送你一沓。”张先生说。
此外，同一张奥特曼卡要集齐九张才算成功。“一页，9宫格，多好看。”卡友店内的顾客告诉中新经纬。
部分已集齐的9宫格 中新经纬牛朝阁摄
据了解，卡游店内的卡包自助售货机能同时售卖6种不同类型的卡包，店员每次给机器补货都会补一盒卡包，“一盒里有100个卡包，没货了就得补，一天下来补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除卡包外，店内还有奥特曼卡礼盒售卖，销量最好的礼盒售价是428元，昨天（8月1日）仅这个礼盒就卖出去了16个。”店员表示。
据卡游官网显示，卡游自2018年成立，以上海为产品研发和运营中心，浙江为产品生产和物流中心。目前，卡游产品遍布全国31个省、区、直辖市，覆盖率达90%以上，此外，据卡游公众号，至2021年2月27日，卡游动漫线下传统渠道已覆盖超过33个省级行政区、拥有超过300家批发渠道经销商、覆盖超过实体店铺250000家。
据卡游官方公众号，2020年，卡游动漫市场增长规模高达80%；2019年、2020年两年累计销量突破3亿包。
除奥特曼外，卡游的合作IP还包括斗罗大陆、漫威、假面骑士、青春有你、哈利波特、QQ飞车、奇迹暖暖、迪士尼、火影忍者等众多热门IP。
据中新经纬了解，自8月起，卡游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开放加盟了，目前正处在收集加盟意愿的第一阶段，已收到200多个加盟意愿。
“加盟的话，相当于缩小版的旗舰店，旗舰店内有的，加盟店都有，除了面积会小点。截至8月7日，北京地区已经有12个加盟意愿了，全国共有200多个，而且每天都在新增加盟意愿。加盟店肯定会优中选优，限制加盟数量，像北京这种本身就有旗舰店的城市，还会要求加盟店与旗舰店保持距离。”卡游负责加盟的相关工作人员表示。
加盟费是多少？加盟后能赚钱么？“这个月（8月）公司刚刚有开放加盟的意向，正处于收集信息的阶段，加盟政策还没出来，关于进货价的话，肯定有一个全国统一的价格。”上述工作人员表示。
除卡游外，另一家主营奥特曼IP的国内公司华立科技已于2021年6月登陆A股，而拥有宝可梦、游戏王等热门IP的云涌控股也曾向港交所两度递表。
据华立科技招股书，在2020年度，仅凭奥特曼一个IP的卡牌，就创造了4168.02万元的营收。具体来看，2018年至2020年，动漫IP衍生品方面的收入分别为4160.23万元、6558.66万元、6821.90万元；其中，奥特曼形象卡牌收入分别为1181.35万元、3990.57万元、4168.02万元。华立科技称，发行人动漫IP衍生产品的销售主要系销售动漫形象卡片。
据媒体报道，多位接近卡游动漫的投资人士了解到，2020年卡游动漫营收约为30亿元，净利润超10亿元。对此中新经纬致电卡游相关负责人，但对方表示“不清楚”。
专家：未经家长确认的巨额花费或应退款
为什么小小一张奥特曼卡能让孩子这么上瘾？“孩子总有好奇心，加上攀比心理，当商家把某个产品炒热后，缺乏消费意识的孩子就会对此趋之若鹜。”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表示。
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对中新经纬表示，奥特曼卡包这类盲盒主要是抓住了年轻人（包括未成年人）过于追求个性化的特点，故意制造一些所谓的“全套”“唯一”等噱头，吸引年轻人或未成年人盲目购买消费，来达到其谋取暴利的目的。
中国家庭教育学会儿童教育专家宗春山曾公开表示，与成年人购买盲盒不同，未成年人对这样的刺激抵御能力更低。而面对盲盒这种新鲜事物，我国尚没有对盲盒类产品销售制定全国性法规，让未成年人过早接触此类商品是否合适，值得商榷。
“奥特曼卡片主要是针对未成年的青少年儿童，他们没有民事行为能力，自控力相对较弱，容易被诱导非理性消费。部分青少年儿童完全出于好奇或盲目跟风，投入大量金钱购买‘奥特曼盲盒’，最后往往不能买到相应价值的商品，甚至可能造成浪费。”陈音江说。
熊丙奇则认为，家长必须履行监护人的监护和引导责任，明确地告诉孩子哪些东西可以买，哪些东西不可以买，要培养孩子的消费意识和消费观念。
陈音江指出，未成年人没有民事行为能力或限制行为能力，如果花费巨额购买奥特曼卡片又没有得到家长确认，应该被认为是无效的，或应该得到退款，“要是小额娱乐性盲盒消费尚可理解，但如果涉及金额太高，可能给社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以儿童玩具的形式，诱导未成年人付出高额费用，却得不到与其付出相匹配的价值，这是一种典型的畸形消费方式，不值得提倡。”
据媒体报道，卡游于2021年年末在其线下直营门店推出了《卡游门店阳光公约》，规定：未满8周岁顾客，在门店内发生的一切消费行为必须在监护人陪同下进行；8周岁以上未满18周岁的顾客，单次消费超过200元需征得监护人同意，月累计消费超过1000元，需有监护人在场；学校上课时间段，未成人在无监护人陪同下在店时长超过1.5小时的，应主动提供监护人或学校联系方式，以供工作人员确认相关情况。如无法提供，工作人员可友善劝导离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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